5月13日，也就是在五部门约谈外卖平台企业的那天，我发了这样一条微博：“在中国有外卖之前，你考虑过这世界上会有一个人为了3块钱跑几公里爬好几层楼给你送奶茶吗？ ” 今天我们对外卖带来的便利生活已经习以为常了，但是这种便利并非自始就有。

当然，也有人对这个内容表示怀疑，原因就是在现代外卖平台诞生之前，外卖已经存在。是的，外卖并不是在平台企业产生之后才有的事，但是外卖进入千家万户成为日常生活的一部分则是外卖平台诞生以后的事。

外卖发展史

从行业发展的历史来看，外卖这一业态至少经历了三个阶段。

第一个阶段是商家和用户一对一沟通，外卖通常是由店家提供——即食物和外卖员都是餐馆里的员工，由于外送成本高，因此商家通常会对外送设定较高的门槛，也正是如此，只有极少数的商家提供外卖服务，也只有极少数的用户会使用外卖服务。

第二个阶段是专门外卖送餐企业的出现。随着越来越的上班族需要中午就餐，而堂食满足不了这个需求，不少企业看到了这个市场机会，于是专门提供送餐上门服务；或者是很多餐饮企业专门成立了外送部门。这个阶段的工作模式是用户直接和餐饮企业联系，然后企业按照指定时间将食品送达至用户指定的地点。

迄今为止，市场上还活跃着不少专门提供送餐上门服务的餐饮企业，最著名的当属成立于1993年的丽华快餐，该公司以那些经营不善的企事业单位食堂为网点，在国内七个城市建立起了近100个快餐配送中心。而各大线下连锁的餐饮企业看到庞大的用户需求，也纷纷成立外送部门，必胜客宅急送就是经典案例。

第三个阶段就是现在以外卖平台主导的外卖时代。2009年饿了么上线，标志着这个时代的兴起。伴随着移动互联网技术的普及，外卖平台迅猛发展，成为中国数字经济的典范。现在以平台主导的外卖和前两个阶段有着根本不同。

此前的外卖，无论是第一阶段还是第二阶段，都是餐饮企业的内部行为，但是在外卖平台出现以后，外卖成了一个独立业态：餐饮企业只需要负责制作餐饮，而外送环节则是由外部机构负责。

外卖之所以能够获得商家和用户的青睐，主要是以下几个因素在发挥作用。

从供给端说，外卖的出现使得很多餐馆能够在不增加堂食面积的前提下增加营收。换句话说，是在不增加额外投入的前提下获得了更多的营收，提高了经营效率，换作零售业的专业术语说是提高了坪效。从需求端看，外卖平台的出现增加了用户的选择，能够足不出户在在3公里甚至更大范围内选择餐厅，而此前到达门店堂食，用户则是需要耗费更多的时间成本。

统计数据显示，目前共有超过1000万骑手活跃在外卖市场，日均配送超过8000万单。中国互联网络信息中心和中国饭店协会外卖专业委员会数据显示，中国网上外卖用户5.45亿人，市场规模约1.2万亿元，平均每天花在外卖上的消费近33亿元。

 新困局

尽管中国并非是现代外卖平台的诞生地，但现在无论是从订单量还是成交金额甚至上市公司的市值，都是当之无愧的外卖大国。

中国的外卖平台之所以能够做到世界第一，原因有很多，移动互联网技术的出现和发展提供了技术前提，中国庞大的市场规模为外卖市场提供了广阔的发展前景。而一个不可回避的问题是，除了平台经济带来的规模效应以外，劳动力成本也就是是一个不可忽视的因素。

也正是如此，第三阶段的外卖自诞生之日起就伴随着各种各样的争议。2020年，社会情绪也被那篇《外卖骑手，困在系统里》的报道点燃，进而达到顶峰。据说这篇全网阅读量过亿，是移动互联网时代阅读量最多的几篇文章之一。文章讨论了外卖骑手在外卖平台的算法与数据驱动下，外卖骑手面临的诸多困境和问题，直指在外卖平台的精细化算法和苛刻的考核机制所导致的骑手困境。

外卖骑手的困境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第一，外卖系统追求效率和速度，导致骑手配送时间被压缩，不得不疲于奔命，产生了较高的职业风险。我们市场在媒体中看到骑手为了赶时间而违反交通规则的报道，很多地方交警统计的数据显示，送餐外卖骑手被撞身亡的事故中，骑手的交通违法行为是事故发生的重要原因之一。第二，劳动保障缺失：骑手面临劳动安全和社会保障等问题，如发生交通事故后难以获得应有的工伤赔付，很多骑手以个体工商户的身份参与跑单，并没有缴纳五险一金。

在此之前，外卖平台还面临着食品安全等问题，但是那些问题在线下堂食同样存在，而算法则是属于骑手独有的困境。不过严格来说，说骑手困在系统里也并不公允，事实上现代工业社会中每个从业者都置身于特定的系统中。

现代化的流水线生产方式将工人“困”在系统中，这是卓别林在《摩登时代》里早就呈现过的镜像：主角查理作为一名流水线工人，他在重复拧螺丝的机械劳动中精神崩溃，讽刺工业化将人变为机器的附庸；工厂老板通过监控屏幕、自动化喂食机等夸张手段，批判了标准化与效率至上。

今天，流水线已经成为现代化的标配，我们再也不像卓别林那样批判流水线了。如果说流水线是工业化时代的标准，那么算法就是在人工智能时代的标配，只不过前者我们已经习惯，而后者刚刚开始，有很多需要面对的解决的问题。

至于社会保障问题，更不是外卖骑手所独有，而是中国城乡二元发展模式内在的弊病 。将近1000万外卖骑手的社保问题听起来很庞大，但是与数量约5000万的建筑工人相比，这问题就没有那么严重了。

外卖骑手的社保会被我们看见，很大程度上是他们每天和我们接触，在我们的视线之中，而建筑工人则是被隐蔽在工地里，一般人接触不多。事实上，提高保障并非只有交社保一条路，很多地方已经有了不错的实践，比如可以单独购买工伤保险，而不需要缴纳所有的社会保险。

 如何破局

5月份以来，外卖业频频受到监管部门关注，或许与京东进入该行业，行业竞争从相对均衡的双寡头制变成三方角逐有关。

京东“百亿补贴”，与美团外卖“千亿助力金”打价格战；淘宝“小时达”升级为“闪购”，由饿了么保障外卖配送服务，服务升级的同时还伴随着大规模补贴。激烈的竞争让消费者从中获得了各种好处，但是疑问也随之而来，这样的大规模“补贴”能否持续？用更为官方的说法是，外卖行业该如何停止“内卷”？

从历史的角度看，停止内卷只能通过创新才能实现：这个创新可能是技术进步，比如第三阶段外卖平台的出现；也可能是组织方式的革新，比如第二阶段丽华快餐通过盘活存量的企事业食堂而大规模降低成本。

目前，京东高调介入外卖并没有对外卖有着本质的改变，它只是加大了补贴的力度，但是补贴能持续多久还持疑问。5月28日，有商家称京东外卖将此前平台与商家各承担50%的补贴成本比例，调整为商家承担70%-80%，部分活动要求商家全额承担运费并提供低于日常折扣的供货价。这是局部现象还是京东的整体政策发生调整？还有待观察。

无论是是历史还是商业逻辑看，补贴只是最原始的获客模式，商家真要把用户留下来，还是需要创新，这是对所有外卖平台的考验。